第五百零七章 北塘
此刻的天津港并不是旧世界的天津那般规模，现在的天津主体还是以天津卫为中心，即三岔河口西南小直沽一带筑有一座卫所城，称天津卫。它是由建文二年朱棣在此发动靖难之役夺得天下之后于永乐二年特将此地改名为天津，予以其天子所经过的渡口之意。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天津此刻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座小卫所城，而是以天津卫为中心，增设天津左卫与天津右卫，同时城市居民区大量扩充，并且还于嘉靖年间建立了远处的那座双垒炮台。
杨铭焕在利剑号的罗经舰桥上用望远镜仔细地打量着远处的那座双垒炮台，现在的双垒炮台远不如旧世界他曾经去游玩过的炮台遗址，遗址可是经过整修的，满清夺取天下之后，于道光年间曾经重修双垒炮台，不过在随后的鸦片战争中一心凌驾于汉族之上的满清在外族入侵面前土崩瓦解，双垒炮台作为大沽口防御系统的北翼，最后被八国联军强力要求之下被拆除。现在在杨铭焕眼中的双垒炮台是两座非常高大的建筑物，里面是由土垒成的，上面覆盖有青石板台阶与石墙，能够防御住火炮的直接射击而不至于崩塌，炮台的顶部各安装有一门红夷大炮，此刻大炮的附近旌旗林立，披挂着厚甲的官兵们此刻都簇拥着军官站立在大炮旁边朝着这边眺望，其中有人举着千里镜朝着这边打量，不过看没看清楚杨铭焕可就猜不着了。
“他们会不会朝我们开炮？”杨铭焕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旁边的钟斌连忙说道，“不会的，首长！”看到杨铭焕望过来，他连忙又解释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天津的北塘渔港码头，我们还特地选择的这片地区进行的登陆，就是选在双垒炮台的射程之外，林深河元老曾经做过测试，即便是按照我们元老院最好技术的生产方式和材料制造的红夷大炮，也不过是能够打出三千米左右的射程，而且还没办法进行精准射击，就别说武朝工部监制的那些红夷大炮了，能打出一千米就算是顶了天了，还不见得能打中，他们的炮身质量不高，不敢最大装填发射药，因此我们这里绝对是安全的。”
杨铭焕哦了一声没有吱声，只是继续占着望远镜在眺望远
处，钟斌转身朝着身后的军官大声发布着命令，“派遣一个交涉小组下去到双垒炮台交涉，告诉他们我们是根据皇帝的指示来到这里的，让他们不要开炮。”那军官连忙立正敬礼，然后跑出去了。钟斌又转身朝着枪炮长大声命令道，“船上所有火炮退去炮衣，不装填，等候命令。”
杨铭焕愣了片刻，“你不是说让他们不要开炮吗？”“是的，主席！”钟斌连忙解释道，“我们退去炮衣，是做战斗准备，但是不装填，代表我们不会首先开炮，向他们表示我们的和平意图。但是如果他们不管不顾朝我们的地面人员开火，那么我们就会用火炮证明我们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杨铭焕点了点头，“好吧，这事情你说了算，”说着他把眼睛再次凑到望远镜前望着，口中继续说道，“希望不要闹大了，闹大了打死了人毕竟不是好事。”钟斌点了点头，“是的，主席。”说着朝后面又命令道，“观测手把炮台的参数都给我标定出来，如果真的开战，我要在第一时间把他们都摧毁。”参谋人员连忙立正敬礼然后转身奔赴各自岗位。
利剑号在进行现代化改装的时候并不仅仅是改装了蒸汽机驱动，她的上层改动也相当大，尤其是在船舯位置设置了高大的舰桥，用以保持对海观测能力。舰上安装共有六门一六二九滑膛炮，分别列于船舯舰桥内凹的区域之内，其可以达到两千五百米到三千米左右的射程，并可以根据需要发射开花弹、霰弹、葡萄弹与实心弹等不同弹种。不过舰上威力最大的并不是一六二九滑膛炮，而是沿舰体中轴线纵向布置于船首的两座半封闭炮塔中配置的四门六角炮。
六角炮的炮膛是根据六角型弧形铸造出来的火炮，它的炮弹是长条形的，横截面如同蜂窝一样呈六边形，能够和炮膛楔合在一起，当发射的时候炮弹会因为炮膛六角形的弧度而快速旋转，从而保持弹道的稳定。和一六二九滑膛炮相比，六角炮的口径虽然是一样，射程也因为需要旋转因此有一定的降低，但是威力却有了成倍的提高，它甚至在八百米左右的距离上能够击穿一百毫米的钢制装甲，在海战中这就意味着只要被六角炮的炮弹击中，就一定
会被重创。而六角炮的炮弹也不仅仅只是实心弹，它同样有高爆弹，由于其能够承受高膛压的威力，炮弹内甚至还填充有苦味酸，一旦真的爆炸开来，伴随来的不仅仅只是冲击波和弹片，还有高温的大火，在海战中精准的火炮、平直的弹道、会爆炸还会燃烧的炮弹无疑拥有了可怕的战斗力，利剑号与铁拳号上并不仅仅只有一门，而是一艘船上有四门。除了六角炮和一六二九滑膛炮之外，弹簧炮与重机枪就更不用说了，在海上那些小一些的船只根本就没法靠近这些胜利级的船舷。
有了精准的大炮，自然需要配合有优秀的观测设备，此刻在利剑号最顶端专门设置了一座装有厚重装甲的射击指挥所，指挥所中就有一台东方港特制的三米测距机，这是东方港的光学玻璃厂根据旧世界带来的资料仿制而成的，它的精度虽然比不得旧世界的那些原版，但是在新世界也绝对是蝎子屎独一份，把那些通过经验积累的武朝各种分门别类的测距法远远甩在后面。除了三米测距机，射击指挥所里还有专用的炮兵计算盘，能够通过指挥人员根据观测人员得到的观测数据将炮击目标的发射诸元计算出来，并通过位于装甲板上挂着的数字盘将具体数据展示给下面炮塔中的火炮手，由他们装定发射诸元后进行发射。这样的“超视距”演习他们已经在东方港进行过多次，不仅在地面上，在船上更是经过多次演练，虽然不至于首发命中，但是命中率相对于迈德诺人不得不横过船靠目视观测还得让双方船只拉近到两百米以内来说已经高出很多了，此刻面对连迈德诺人都还不如的武朝炮兵来说简直就是天顶星科技了。
随着百姓们被吓得退散开去，除了少数几个还躲在北塘码头边偷看之外，大部分人已经退回到北塘镇子里去了。没有了百姓在旁边造成困扰，卸载的速度迅速提高了很多，在犀牛车的拖曳下，一车车的物资与给养被从沙船上卸下来，空船则被两栖型犀牛车直接拖着又拉回海里，然后再拉着还没有卸载的沙船再次冲滩。
一辆两栖型犀牛车停了下来，几个士兵从上面跳下来，七手八脚地解开了车体尾部挂钩上的缆绳，不远处刚刚停下
来的沙船上跳下来一个穿着白色海军制服的军官，他朝着旁边做了个手势，带着两个穿着蓝色陆战队制服的陆战队员和两个海军士兵朝着远处的双垒炮台走去。他们的离去丝毫没有影响到海滩上的卸载工作，其他的士兵们有条不紊地继续干着自己的工作，轰鸣着的犀牛车来回行驶着，拖着一台台平板车在沙滩上留下一条条车辙。
那名海军军官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好一段路这才适应下来，要知道作为利剑号的水手长，他已经在海上连续执勤超过一个月而没有登陆过了。元老院海军是个大杂烩，里面什么人种都有，安南人、武朝人、迈德诺人、亚宁人，甚至于连被戏称为南蛮的尼西亚人也有好几个了，因此元老院海军中的官兵们对这个一脸迈德诺人面孔的军官完全是见怪不怪的表现。
这位军官是卡内斯托，他以前是第一次东方港保卫战中最早被击沉的博恩号舰长，被俘之后因为态度积极，因此被元老院海军留用，依旧在海军中服役，此时的他已经是个四十多快五十岁的老海狗了，但是在他这几十年海上生涯中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过得这么舒坦过——自从他正式被元老院海军聘为海军军官之后，元老院的军官培训班就给他开启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即便是他这辈子都在海上漂泊，即便是他直到被俘前俨然已经成为迈德诺海军的主力舰舰长，而在元老院军官培训班的课程面前他豁然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个连大门都没迈进去的小孩子。
他以前接受过的专业教育很少，无非是航海、水文天文和地理、测量课程罢了，但是自从他进入培训班之后，数学、物理、化学也突兀地涌入他的认知范围，紧接着就是专业的海军战略、海军战术、海战理论和海战史等课程乱入，他最喜欢的就是听元老军官讲述他们那个世界的海战史，那些大型的铁甲舰驰骋于海洋之上，巨大口径的大炮互相轰击，一发入魂的可怕场景，让他憧憬无限。若要说以前他还有点想要学习中国人的技术回去给迈德诺人参考，但是现在随着他了解越多的知识，就越发觉得迈德诺人根本不可能打败这个新兴的对手，假如说在第一次东方港保卫战中迈
德诺人就能够把全部主力用来对付中国人，也许还有一战的力量，但是到了现在，中国人已经是迈德诺人无法战胜的对手了。随着两艘被改装得面目全非的胜利级下水，以及另外两艘锋锐级登上船台，外加两艘自由轮下水，这一切都向任何对元老院有窥觑之心的势力展示了中国人在海军建设上可怕的实力。虽然说海军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但是有着中国人这样完善的航海教学体系支持下，建立起一支将来横行于海洋之上的大洋舰队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他还在海军图册里看到了更让他觉得害怕的图画——航空母舰，那些在海面上行驶的巨型平顶船上密密麻麻地排布着飞机。他是见识过飞机的威力的，一艘搭载着几十上百架飞机的航空母舰，无论到哪里都是能够轻松应对一整支迈德诺海军舰队的，因此他只能寄希望于迈德诺皇室的那群趾高气扬眼高于顶的贵族们不至于主动和中国人开战了，因为迈德诺人已经不可能获得战争胜利的可能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迈德诺人最后一点优势也在渐渐消退，他们要不就要顺应中国人的强大而退让，要不就只能在中国人的炮弹屠杀下沉入深海了。
此刻的卡内斯托双手捧着一个明黄色的纸盒子，坚定地朝着双垒炮台方向走去，身边的士兵们虽然很紧张，但是也全然没有慌张的神色，因为他们知道，只要炮台上的大炮开火，自己战舰的火炮随时如同演习中的那样可以朝着炮台上的大炮开火，将其覆盖消灭掉的。
远处炮台营盘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五十多名骑马的官兵朝着卡内斯托的方向驰来，不多时就到得他们面前，为首一名军官正要说话，却发现卡内斯托一副迈德诺人的面孔，不由得愣了一愣问道，“来者何人？”
“我是卡内斯托中尉！中国海军利剑号航海长，奉你们天启皇帝之命特地在此登陆前往京师建立跑道的。”说着卡内斯托双手把那个黄盒子举起了递给那个军官，那军官一愣，细细一看，原来这是装圣旨的盒子，当即就被吓得滚鞍落马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圣旨，旁边的官兵们不知所以，只是看到军官滚鞍下马，他们也只好跟着跳下马背跪地迎接圣旨。